伟大的丫头崔崔

狮子饲养手册 55

清和润夏:

55   从来未见。很久没见。


 


简瑶去茶水间接了两杯咖啡回来。连续的熬夜,让她觉得自己和凌远大概都到极限了。


她用脚顶开门,看见凌远站在窗边打电话。他声音很低,窗外夜色像笔洗里的墨,被风吹得铺开来。凌远就陷在墨色里,看不清表情。


简瑶等着凌远打完电话:“你,你喝咖啡吗?”


凌远强笑一下:“谢谢。”


简瑶不安地看着凌远,大眼睛底下黑黑两片。过度熬夜,血液流通不畅。凌远叹气:“薄教授来香港之后……说过什么没有?”


简瑶摇摇头:“他……几乎不说话。”


凌远用鼻息嗤笑一下:“他说了。他到香港第二天就要求彻查那个动物园,但是……没有下文。”


简瑶愣愣地看着凌远,觉得寒气从地面上泛起。她想起薄教授孤零零地坐在夜色中,像一颗行星。


“我在这里嘚啵嘚啵说半天。”凌远为了安慰简瑶,自嘲道:“照薄教授是不是差远了。”


简瑶艰难地笑笑:“薄教授也不会给人开刀。”


 


那个动物园,倒了两个月了。但是水电费缴得足,大概有员工宿舍,所以连有线电视都有。园里还有些动物没撤走,有几个照看。照看得不上心,总有动物哀叫。附近居民习惯了,投诉又没有用,人家都倒了,政府部门也不管。


确实是个好地方。


 


凌远和简瑶对坐在桌子两边,一人手里抱着一杯热咖啡。凌远听见窗外警车出警拉长的警笛,一把锯子渐渐地锯远了。简瑶再笨也明白,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。两地警察内部,谢晗,简瑶不寒而栗。


凌远温声道:“你是和熏然一起长大的?”


简瑶拉回思绪:“是的……我们住得近,我经常去他家吃饭。”


凌远笑:“他小时候是什么样?”


简瑶沉默了。她低着头,酝酿半天:“你和他,是那种关系吗?”


凌远端着嘴角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“这能看不出来吗。爱情这种东西,瞒不过女人啊。”


凌远很直白:“我爱他。”


简瑶吓一跳,举起杯子灌了口咖啡。她吐了口气:“熏然……熏然其实一直都挺傲的。上学的时候,不是很爱搭理人。”


“我以为……他属于那种开朗型的。”


“你是说他很阳光?也确实挺阳光的,很注意言行举止,阿姨这方面对他要求严格。但就是……蛮骄傲。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往他课桌里塞情书,他都懒得看一眼。”


凌远垂着眼微笑。要是早认识他,他想去看看他。看看幼年的李熏然是什么样子,一定很好认,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。


简瑶缓缓地跟凌远讲李熏然小时候的事。年幼的,调皮捣蛋的,有点傲气的小男孩儿。凌远就那么听。夜太长,他可以听很多。


简瑶讲了很久。她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,她以前也没这么能说,可是现在她急于找人说话。她阻止自己去想薄靳言生死未卜会怎么样,或者李熏然发疯理智全无的境况。


凌远看着这姑娘红着眼圈语速越来越快,只好打断她,想让她平静下来:“你信正义吗。”


简瑶抿着嘴没吭声。


凌远又问她:“你……怕过薄教授吗?”


简瑶看他一眼。


“是不是怕过他,觉得他是疯子,想跑开。”

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。”


“我一直很想知道,熏然他……有没有怕过我。”


简瑶轻声道:“怎么会。”


凌远忽然笑了:“其实我也挺想见见谢晗。”


简瑶默默地喝咖啡,凌远自言自语:“我应该见见他。我们三个都应该见见面。”


 


警署大楼里兵荒马乱。凌远和简瑶缩在当成储物室的旧办公室里仿佛湍流中的孤岛。关着门,安静地等。


简瑶开始哆嗦。


“今天……能抓到谢晗吗?”


凌远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

 


谢晗听见警笛声。


薄靳言也听见了。


他俩同时笑出声。


谢晗停下,问薄靳言:“你笑什么?”


薄靳言几乎虚脱,半睁着眼,目光却依旧锐利:“总有人吐槽警匪片里打得一地尸体之后警察才来。”


谢晗扬眉毛:“哦。”


薄靳言挣扎着不闭眼,他眼前发黑,嘴里干如着火。他面上很平静,警笛也不令他着急。仿佛只是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罢了。


“你寂寞坏了。”薄靳言同情道:“你对着我滔滔不绝,一边想杀了我,一边又觉得难得有个听得懂你说话的人,变成尸体就没意思了。”


谢晗抡了他一耳光,面上波澜不兴:“我这样挺好。”


薄靳言捯气儿。


“你被我抓到两次,就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。”谢晗道:“你竟然输了两回。”


“让你失望了。”


“那个小女人是个累赘。还有那个小警察也是。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。”谢晗很烦躁,他并不发愁警车的事,倒是生气薄靳言凌远自甘堕落:“他们捆住你们,拖住你们。你们的成就不该只有这么点。我想帮你们,可是你们就是不明白。”


薄靳言笑一声:“你不是也不明白。你永远都弄不懂家人友人的意思。”


谢晗狠狠地踹了薄靳言一下。他像个小孩子,天真地喜怒无常随心所欲。薄靳言向后一仰差点翻过去。


“你们不也才弄明白。”


薄靳言咬着牙,微笑:“可惜你却是永远没机会了。”


“啊。”谢晗忽然又高兴:“我手上有人质,我要和警察谈判,我要见凌远。”


“见他,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

“你看,你被我快打死了,你那个小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。那个小警察呢,我也要向凌远证明,这个小警察是个累赘,拖累,会拖死他。”谢晗兴高采烈:“只要我能证明,是不是就是我赢了。”


薄靳言闭上眼,不再吭声。


 


凌远接了李局长的电话。李熏然要连夜返回深圳坐飞机。凌远没问怎么那么急,李局长道:“我送然然回家,再来接你。”


凌远道:“我会把这件事妥善解决。”顿了顿:“我去……送送你们?附院我已经打好招呼了,你们一去就能住上。”


“你得呆在警署里待命。何况瑶瑶没法跟着一起走,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得有人陪着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小凌……”


“嗯?”


“谢谢你。”


凌远略略一低头:“没事儿。”


 


夜越来越深,简瑶坐立不安。李熏然要回内地,她心里踏实了点。可是李局长走了,她有害怕。毕竟和凌远不怎么熟,凌远是个不错的人,但到底……


梁sir冲进来,满脸汗,用港味英语道:“凌远你快去,谢晗要见你!”


凌远和简瑶同时站起来:“什么?”


梁sir道:“我们包围了动物园,但是进不去地下室,谢晗手里不止薄靳言。谈判专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他要求见你。好消息是,薄靳言还活着。”


简瑶捂住嘴,发出呜咽的哭声。


凌远微微攥拳:“好。正好我也想见他。”


 


已经到了凌晨。香港的凌晨也是很冷的,空气都冷得稀薄起来。凌远和简瑶坐着梁sir的车,梁sir介绍起来。警方现在怀疑动物园里有炸弹,所以不敢轻举妄动。周围有旧民居排挡菜档,真要炸了不堪设想。


凌远把手放在膝盖上,手铐垂下来,晃动着。


 


凌远自己一个人下了地下室。地下室很宽敞,甚至有点熏香味道。凌远穿过长长的走廊,黄色的灯泡悬在上方空空的黑暗中。凌远觉得这样还有点温馨。走廊尽头是宽阔的房间,和薄靳言给他的资料上一样,砌着干净整齐的厨房。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系着围裙背对着他,在餐桌的那头的流理台上,用刀一下一下切着。


“很快就好,稍等。”


他温和的声音在寂静中回旋。


另一边的门开着,狭窄的过道,对面是大铁笼。薄靳言垂着头,毫无反应。


油煎的声音刺啦一响,黄油煎肉排,淋上红酒的香味。


谢晗转过身,手里端着盘子。那一瞬间凌远确实震惊,他看见自己,站在餐桌的那一头,微笑。


 


“你终于来了。我们好久不见,凌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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