伟大的丫头崔崔

狮子饲养手册 42

清和润夏:

42   我在接近真相。接近……真相。


 


在去生殖中心的路上,费解开车,李熏然在本子上划拉:“陈姑娘可以看做一条时间分割线。她之前的两个月,看见了陈小苇。也就是在那附近,我们可以确定陈小苇大致的活动范围。再两个月后到一周前,有人看见陈小苇在生殖中心出现。前后大体四个月,陈小苇在干什么?”


费解道:“来钱快的工作。”


李熏然道:“陈姑娘说她保证陈小苇并没有……做那个。一个女人,还有什么‘来钱快’呢?……对了陈小苇她弟什么病?”


费解呵了一声,没回答。


 


冯缈母子的手术基本上完成,韦天舒再不能拖下去。收拾办公室的时候韦天舒很沉默。医生们的办公室大概就是早上开例会的时候有点用,平时基本上没人。查房的查房上手术的上手术带学生的带学生,挺大的房间就韦天舒一个人忙活。


很寂静。


韦天舒装好箱子。他东西不多。胸卡已经上交,他不再是附院的医生。就着书橱的玻璃,韦天舒看了一眼里面的自己。玻璃不比镜子,照出的人影洇在一片黑暗里。


韦天舒在阴影里看到凌远。


凌远穿着洗手衣医师袍,略踟蹰:“我来送送你。”


韦天舒学着李睿耸肩:“又不是生离死别。”


凌远抿着嘴笑了一下,没说话。


韦天舒一直没转身。他脱下附院的医师袍,挂在衣架上。然后笑道:“咦,心里空落落的。”


凌远道:“三牛,你既然去了私立医院,我得嘱咐两句。别再跟人领导顶牛,也别太随性。新人过去万事收着点,处好关系是最重要的。”


韦天舒无意识地咬唇上的死皮。


“嗯。”


他叹气:“能忍我的院长,也就一个姓凌的。”


凌远拍拍他的肩。


韦天舒转过来,下决心似地对着凌远:“我也放心不下你。那个小警察……你想好了?”


凌远略略吃惊:“你知道了?”


韦天舒用鼻音哼了一声:“李睿也知道了。看不出来的是傻子。”


“那你们……”


“反正当时我吓一跳。李睿劝我,说咱们医生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,理所应当比别人豁达。你想清楚了就行,我们……也帮不上忙。”


凌远动容:“谢谢。”


“别恶心。”


“你大爷的。”


 


附院生殖中心的黎主任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李熏然费解。费解看着生殖中心里面的装潢咋舌:这是大酒店还是医院?


李熏然不动声色地打量,这地方的消费面向应该不是低阶层,甚至不是自己这种阶层。黎主任倒了茶:“二位警官,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?”


这黎主任一看就是老油条,满脸的笑简直感人肺腑,李熏然都看不出真假。费解看李熏然,李熏然道:“是这样,我们在调查一桩命案,受害人在一周前曾经被目击出现在这里,所以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。”


黎主任很真诚:“这是必须的,我们的义务,我们懂。可是我们要怎么配合?”


李熏然道:“你们这里病人的档案,我们希望找一个叫‘陈小苇’的女人。以及我们希望调取你们一周之前的监控录像。”


黎主任道:“你们放心,我们一定竭尽全力。”


 


李熏然不能看病人完整的档案。然而只检索姓名,生殖中心也并没有一个叫“陈小苇”的女人。费解看了几个小时监控录像,看得冒泪花,终于逮到一个在大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:一个穿得挺厚包着头巾的女人,弯着腰,捂着肚子,扶着栏杆很艰难地走出生殖中心。


她似乎是无意中一回头,正好被监控器拍了个正脸。


陈小苇。


费解叫监控人员把这张定格的画面放大。民用监控一般清晰度都不高,放太大就糊了。在极限范围内总归是能看清陈小苇的脸。


慌张,激愤,茫然。


费解看陈小苇,一直是看着复原图。突然看到曾经是“活人”的陈小苇,费解心里咯噔一下。她曾经活过,被监控器记录下的一瞬是她活过的证据。然而她最终死了。


她的脸比复原图圆胖。复原图是电脑做出来的僵硬的木人,她的脸却是表情灵活到狰狞。费解叼着烟,咳嗽两声,给李熏然打电话:“师父,我找到陈小苇了。”


 


黎主任陪着李熏然过来,开门撞见监视器里的陈小苇回头阴森森地盯着人看。黎主任似乎吓一跳,李熏然道:“只有这个?”


费解意味深长瞄了黎主任一眼:“只有十几秒,陈小苇走出生殖中心。”


李熏然看黎主任,等他的解释。黎主任笑笑:“两位警官,恕我直言,您二位大概也知道我们生殖中心的消费水平,看这位女士的穿着打扮,并不像……我们这里的客人。”


所以她才会离开。


费解冷笑:“唉,医者仁心。”


黎主任笑容不变:“警官,我们尽量配合了。如果您还想做进一步调查,估计要先回去办些手续。”


李熏然笑笑:“哦,谢谢黎主任。”


 


黎主任把他俩送出生殖中心。费解郁闷,自己去发动车。李熏然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,这座附院的生殖中心。凌远无数次跟他提及的,他构想的改革步骤中的一个。李熏然几乎天天听这四个字,太熟悉了。今天进来一看,奇妙地陌生。


 


冯缈去世,平安转入普通病房,恢复良好,很快能下床走走。平安是个好孩子,记事起就生病的孩子很懂事,知道体谅别人,不哭不闹,多疼都忍着。护士让他翻身,他就抓着床栏杆练得一身汗。凌远站在门外面,看他翻身。


平安翻累了,就默默地看窗外。凌远鼓起勇气,轻轻地推开门。平安没动。普通病房能看到的景色乏善可陈,平安的病房窗外只能看到副楼楼顶乱七八糟的空调机箱。凌远坐在他床边,轻轻叫他:“平安?”


平安呆呆地看窗外:“妈妈死了吗?”


凌远没有回答。


平安自言自语:“妈妈太累了。死了就不疼了。”


凌远无法安慰他。凌远都不能安慰自己。妈妈太累了,妈妈死了就不疼了。


“我的母亲……也是肝病去世的。”凌远坐在平安床边,低声道:“那时候我比你大一点。”


平安用黑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凌远。他的眼睛很漂亮,凌远想起另一个人来。宽容温厚的圆眼睛,能容纳大爱的眼睛。


“你难过吗?”


“很难过。”


平安自言自语:“我姥姥总说,没有我就好了,妈妈还能多活几年。”


凌远看着平安,眼神恍惚。平安的肝病是胎里带的。冯缈决定生下平安,她的肝病也给了平安。凌远对母爱感触不深,他无法辨别这到底是伟大还是自私。他轻声道:“平安,我讲不出‘你妈妈在天上看着你’之类的话,因为我是个无神论者。你的妈妈一直很努力地想活下去,她为了你一直乐观地苦熬,从不轻言放弃。她应当被尊重。”


平安有点没明白凌远的意思。


“好好地活着,尊重你的母亲。”


平安用小手握住凌远的手,就像他的妈妈一样,真诚地看着凌远:“凌叔叔,妈妈说过,谢谢您。”


 


刘茂然接了个电话,一边走一边很不耐烦:“警察要看什么就让他们看什么。对。没事。黎主任做得很好。行了我挂了。”他没留神撞了个人,李睿嗳唷一声:“刘主任,您干嘛呢。”


刘茂然一看是李睿,牵了牵嘴角。李睿身后跟着许楠,看见刘茂然整个人都吓傻了,直往李睿身边躲。刘茂然皮笑肉不笑,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扫。李睿皱眉:“刘主任有话说话。”


刘茂然没搭理李睿,对着许楠做了个口型。


贱,人。


李睿气坏了上去就要揍他,许楠没命地扯着他不让他上去:“快走,快走。”


刘茂然冷笑一声,盯着许楠下身深深地挖了一眼。许楠浑身哆嗦,李睿没明白过来,骂道:“刘茂然你他妈有病吧?”一边搂着许楠。刘茂然心情舒畅了,转身走了。


 


薄靳言开着车来到一处独栋别墅。他并没有告诉简瑶,这是场有点危险的游戏。他下车,双手揣在呢子大衣里,眯着眼观察这栋楼。精精致致的小楼,像那人的品位。小楼里应该也是整洁舒适却没有多余装饰的,虽然那人肯定已经不在里面。然而一定也没走远,在附近观察着自己。真正高档的社区,安静,有序,悄无声息,看不出人烟。


薄靳言的皮鞋一下一下踏出柔和的节奏。他伸手推开铁艺花园门,门安稳地滑开。冬天,花园里被收拾得很平整,甚至能看出主人在规划春天种什么。别墅的防盗门也没锁。薄靳言推开防盗门的一刹那,客厅墙上的钟响起来,当当当三下,仿佛欢迎客人鼓掌。沙发茶几上,放着两杯咖啡。对着薄靳言的那杯,还冒着热气。对着沙发,原本该是主人的那杯,已经饮尽。


他在请他喝咖啡。


薄靳言慢慢走进客厅,优雅地托起咖啡碟,微微一啜。好咖啡,正宗的巴西咖啡豆,研磨熬煮,有醇醇的香气。在缭绕的香气里,薄靳言笑了。


可怜的棋子,已经被放弃了。


 


刘茂然联系不上谢晗了。他慌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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